第362章 苦心
第362章 苦心
晚余心乱如麻,本不欲听他多说,
念及他昔日对自己多有照拂,眼下又这般言辞恳切,便点头应允了他,屏退众人,和他进了大殿,让紫苏和胡尽忠守在外面。
“娘娘先坐吧!”
孙良言扶着晚余在主位上落了座,这才抱着拂尘退到她侧前方,躬着身子说道,“娘娘可知皇上登基这些年为何一直不立后吗?”
这个问题,晚余记得祁让曾和她提起过。
大概就是兰贵妃,贤贵妃和庄妃的娘家都是助祁让坐稳江山的功臣,三家在朝堂形成三足鼎立之势,立谁为后都会打破平衡,而京中其他家族的适龄女子,又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。
晚余便将这话同孙良言说了。
孙良言说:“这是一个原因,其实另外还有一个原因,只有奴才和皇上知道,娘娘想不想知道?”
晚余被他勾起了好奇心,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:“是什么?”
孙良言肃容道:“皇上从小到大,一直被人说是天煞孤星,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亲人。
皇后相当于皇上的妻子,皇上嘴上不说,心里却很介怀,担心自己会连妻子孩子都克死。
奴才为了让他安心,就暗中找了一位高僧给他批命,高僧叫他七年之内不要娶正妻,七年之后再娶,方能夫妻顺遂,白头偕老。”
晚余很是无语,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,更没想到,祁让竟然会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话。
“皇上不是不信鬼神吗,怎么一个和尚不知真假的话,他却如此重视?”
孙良言轻轻摇头:“其实皇上并没有完全相信,但当时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,他也就半信半疑地拖到了现在,到今年正好是第七年。”
“……”
晚余张张嘴,却无话可说,半晌才苦涩道,“所以你想说本宫这是赶巧了吗?”
今天是正月初八,一年的开端。
祁让是一进入第七年,就迫不及待要立后了吗?
还是说准备立后的他,一下子失去了三个高位妃嫔,挑挑拣拣一番,也没剩下什么人了,于是就拿自己凑了个数?
晚余苦笑,已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。
孙良言猜到她的想法,忙摆手道:“不是这样的娘娘,其实皇上在第一次临幸您之后,就有了要立您为后的念头。
但您父亲是太后一党,您又是外室女的出身,若立您为后,对那三家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。
所以皇上一直在想办法提升您的身份,迟迟不肯对江连海下手,也是怕您背上逆贼之女的污名,若非江连海协助太后联合瓦剌人谋反,皇上可能还会让他再多活几年。”
晚余听孙良言这么说,突然想起祁让曾经拿立后的事试探过她。
那时她说自己是逆贼之女,不配当皇后。
祁让就很没好气地抱怨她,说朕早说过你父亲要是成了逆贼,你晋位就会十分艰难,你看现在问题不就来了。
她见祁让说的那样认真,生怕祁让当了真,就说自己是外室女,从小也没接受过什么教育,没有管理六宫的能力。
祁让又说这些都不是问题,只要她想学,现在也还来得及,他可以找几个大儒好好教她。
后来她只好拿自己生完孩子就要离开的理由让祁让死心。
她以为祁让会生气,祁让却在沉默片刻之后,说他不过随口一说,皇后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,就算她有意,她这出身也不行。
那时的她,只顾着想办法推脱,并没有往别处想。
如今被孙良言点破,才知道祁让一直在暗中谋划此事。
既然如此,他又为何写了圣旨承诺让她生了孩子就走?
难道说,那一道圣旨其实就是为了稳住她,好让她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?
思及此,她不禁变了脸色,后背像是有一阵阴风刮过。
孙良言本意是想让她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,见她非但没感动,反倒一副很惊恐的样子,就知道她又想偏了。
“娘娘不要害怕,皇上没有骗你,他写圣旨给你的时候,也是真心想放你走的,他那时就已经想好了,如果您这胎能生下一个皇子,他就好好把皇子教养大,只要江山后继有人,立不立后都无所谓了。”
晚余将信将疑,没有接他的话。
孙良言想了想,又道:“皇上对于娘娘和沈大将军以及徐掌印的感情颇为介怀,他二人为了帮助娘娘出宫做下的那些事,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皇帝,只怕都是要掉脑袋的,娘娘知道皇上为何始终都没动他们吗?”
“为什么?”晚余听他提起沈长安和徐清盏,立刻警惕起来。
孙良言说:“因为皇上知道娘娘出身低,您父亲又是那样的人,如果立您为后,肯定会遭到群臣反对,到时候少不得要徐掌印和沈大将军为您助力,因此才格外宽容他们二人。”
“……”晚余定定看着他,心里翻江倒海。
孙良言接着又道:“或许有人会说,皇上之所以容忍他们,是因为没有别的人才可用。
但娘娘自个想想,我天朝泱泱大国,万里河山,皇上当真会无人可用吗?
只要皇上愿意,多的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为他抛头颅洒热血,他当真离了那两人就举步维艰吗?”
晚余没说话,但她知道孙良言说的对。
大邺这么大,万里疆土不可能只靠一个沈长安来守护,朝堂风起云涌,人才辈出,也不可能只靠一个徐清盏来支撑。
可是话说回来,谁也不能因此就否定沈长安和徐清盏为大邺,为祁让本人所做的贡献,也不是谁都能像他们两个那样和祁让心有灵犀,配合默契。
他们互为情敌,又互为知己,因此才形成这种微妙又默契的关系,从某些方面说,的确是祁让离不开他们。
孙良言又道:“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娘娘最清楚,就拿徐掌印和沈大将军在朝中扩张势力的事情来说,皇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?
皇上之所以不加以阻止,任由他们的势力不断壮大,除了信任他们,又何尝不是在为娘娘的小皇子铺路?
虽然娘娘最终生下的是位公主,但皇上的苦心却是实打实的呀!”
晚余不由得一阵心惊。
当时徐清盏和她说他们在暗中发展人脉的时候,她就很是担忧,怕他们这样会引起祁让的不满和忌惮。
现在看来,祁让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,才会假装看不见。
当然,也有可能沈长安也猜中了祁让的心思,知道祁让会默许他们的行为。
晚余想通这些,一瞬间只觉得这些身在高位的男人们是如此的高深莫测,步步为营,哪怕同样为情所困,他们的思想和女人也是天差地别,截然不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