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6章 不共戴天的仇人
第246章 不共戴天的仇人
姐弟二人阔叙寒温。
江念带着江轲去了祥云殿,先拜见了圣太后,从祥云殿出来后,一众人回了西殿。
西殿的宫婢们早就听闻梁妃的阿弟要来,都想见一见这位小国舅,端见他一身玄色劲袍,越发束得宽肩窄腰,瑶林琼树。
同夷越儿郎的生野不同,这位小国舅有一种说不出的温谦之态,这种感觉源自他的样貌,实际可能他的脾性并不如他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恭让。
“我叫人清出侧殿,一应床帐铺陈都是新的,远驾而来,你今夜好好休息。”江念说道。
“我不累,阿姐把朔儿抱来我看看才是要紧。”江轲坐于外殿的矮案边。
这时,达娃和帕依两姐妹端了果盘并冰饮子来,搁于桌上。
夷越宫装领口开得阔大,达娃身形较丰,江轲无意瞥见那膨隆的胸乳,烫得眼睛一缩,赶紧移开。
殿中其他宫婢们见了,捂嘴儿偷笑。
江念叫秋月将小王子抱了来。
呼延朔如今已满一岁,长得有模有样,本是睡着的,突然被人抱起,吵了瞌睡便不开心,见了江轲也是嘟着脸,紧着两条淡褐的眉。
“哟,怎么气鼓鼓的?”江轲将小人儿抱坐到自己面前。
呼延朔不认得此人,看着面生,便扭着壮胖的身子往外挣。
“娘娘——”小儿探出肉乎乎的胳膊,想要江念抱他。
江轲把他拉回,戏说道:“你还让你娘抱,看看你肥成什么样?别把我姐累着了。”
呼延朔虽听不懂,可简单的几个字眼还是懂的,比如这个“肥”字,于是蹙着眉头把江轲瞪视着。
别看他小模小样的,可眉目间隐现威容,蹙眉沉眼的样子跟呼延吉简直一模一样。
江轲忍不住,捏了捏他的脸:“叫舅舅。”
呼延朔哪管这些,非要挣脱江轲的圈锢,小小的人儿,力气却蛮得很。
江念敛好衣裙,笑坐到江轲身边:“朔儿,这是舅舅。”
呼延朔见自己母亲坐在一侧,这才安静。
江轲陪他玩了一会儿,渐渐熟了。
“怎么这小子没一点托咱们江家的代,你看他这头发,这眼珠子。”
江念看了看,微笑道:“这样也好。”
江轲点了点头,是啊,长得像夷越人也好,以后这国家都是他的。
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玩闹,江念问道:“一切都好罢?”
“都好,你先前的贴身丫头,秋水,我把她找回来了,府里还是同从前一样,你的那间院子我留着,不曾变过,让人看护着,待你几时回来,能直接住人。”
说到这里,两人都静了一会儿,没再说话,早已物是人非,他们的家还在,父母却不在了。
“梁帝呢?”江念终于问道。
江轲呆了呆,知道她说的是李旭,说道:“幽囚起来了。”
江念看向江轲,一口气堵在胸口,声音冷沉下来:“为什么不杀他?轲儿,你为何不杀他?!”
那人灭她全族,她恨不能噬其血肉。
“阿姐……太子留他还有用处。”
呼延朔似是感到母亲的异样,扑到她怀里,秋着她的脖,埋在她的颈间。
江念平了平心绪,重新调整好面容,缓声道:“你在信上说有一件极为关要之事同我说,是什么事?”
江轲看了一眼江念怀里的小儿,眸光有一瞬的忽闪,转而笑道:“你乍然一问,我倒是忘了,待我想起来再说。”
小王子生辰这日,整个夷越分外热闹欢庆。
王庭的御园中玉案宝席,珍馐罗列,金汤泛盏,瑶曲悠扬,规模盛大隆重。
朝臣们纷纷携同家眷前来奉贺。
席间,江念让乳母抱着孩子,因她衣衫上沾了酒渍,在宫婢的环伺下去后殿更换衣物。
几名宫人在前面提灯引路,园中的热闹之音渐渐远离。
江念本是喝了些酒,被清凉的夜风一吹,头脑清明了许多,刚走到殿门前,一个声音叫住她,回头一看,树影下有一人,一半身形于幽光中,一半掩于暗影下,正是江轲。
“你几时离的席,怎么在这里?”
江轲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婢,说道:“阿姐,咱们去附近的亭轩坐一坐?”
江念在江轲脸上望了望,知道他有话说,点了点头,对身后的宫人们说道:“你们就在这里候着。”
宫人们应下。
两人走向不远处的湖亭,亭栏挂着几盏喜庆的灯笼,亭四周全是水,是一处安静所在。
“怎么了,是不是有事同我说?”江念问道。
江轲再次顾盼四围,确认只他二人后,从怀里掏出一沓书信,递给江念。
“阿姐自己看。”
江念疑惑地接过书信,先在手里翻转看了看,封套上没有任何字样,然后将封套内的信笺抽出,展开,就着昏暗的光凝目看去。
不知信上写了什么,江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手也跟着颤抖起来。
一阵风吹来,将灯笼吹得摆荡,黄黄的光在她脸上明灭交替。
“阿姐,他是我们江家不共戴天的仇人,你还要同他一起么?”江轲腔子发沉。
江念手脚生乱,开始拆第二封信,珠目震颤地看去,手指有些不听使唤。
她的声音也在发颤,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,像是隔着水传来:“一定是别人冒充他的笔迹。”
江轲双手把江念的胳膊紧紧攥住,盯着她的眼:“阿姐,这些书信是李旭拿出来的!谁能冒充?李旭能坐上帝位就是因为呼延吉,是他在背后操控,让太子殿下没能登上帝位。”
江轲恨恨道:“此二人朋比为奸,这信上虽未道明,却能料定,定是李旭登极,然后应呼延吉的要求抄检江家,否则为何太子门下其他人皆安然无事,唯我江家遭难。”
信笺在江念手里皱巴,那指因过度用力,甲盖发白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“若太子继承帝位,那么大梁将成为他呼延吉最大的敌手,他在梁为质多年,太了解我们了,他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,他要兴盛夷越,必须除掉太子。”江轲看向江念,继续道,“而且……他想得到你,若太子为帝,他根本不可能接近你,只有我们江家倒了,太子倒了,他才有机可乘。”
不论是家国,还是心爱之人,太子都是呼延吉最大的阻障,他必需除掉他,助力平庸无能的李旭为帝。
“不,我不信,吉儿不会这样。”江念一手捂住心口,那里被生生撕扯开,鲜血淋漓。
江轲冷下脸:“都道女生外向,有从夫之义,我却不知阿姐可以连灭门之仇也不顾,也对,阿姐如今身份尊贵,又为他诞下孩儿,你们才是一家人,父母的死只当白死了。”
江念面色惨白,不能言语,只听江轲又道:“既然我进了王庭,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,总要沾些血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!”
“轲儿只能对不起阿姐了,就算杀不了呼延吉,也要冒险一试。”
“这里是夷越王庭,你若动手,最后死的只会是你。”她绝不能叫他冲动。
“轲儿并不怕死,只怕杀不了呼延吉。”
江念这会儿心里很杂乱,没办法思考更多的事,悦耳的管弦之音随着湖风悠扬传来,她突然觉着既讽刺又割离,这庞大的欢乐不属于她,也没什么可乐的,她成了大喜日子里旁观的外人。
他一手操控,他们江家亦在他的算计中。
“你不要冲动,这个事情我会亲自问他。”
江轲冷笑道:“阿姐要怎么问,你如今是他妻子,是他儿子的母亲,他使了多少手段才得到你,阿姐以为他会认?阿姐到底是想弄清真相,还是想从他嘴里听一个假话,然后骗自己,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同他生活在一起?”
江念听不得江轲这样阴阳怪气,呵斥道:“到底你是阿姐还是我是阿姐?”
江轲只好息下声气,老实回道:“你是阿姐。”
“你放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,但你不要乱来,这里是王庭,我不想看见你有事。”也不想看见呼延吉有事,后一句江念没有道出。
江轲点了点头。
江念想了想,又问:“你从李旭嘴里可有探得什么?”
“他曾为帝,并不将我放在眼里,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。”
江念便不再问了。
生辰筵宴散后,呼延吉回了西殿,就见江念坐在那里,手里拿着几封书信翻看。
“看什么呢?”
江念并不答言,呼延吉也没多想,叫宫婢进来替他宽衣,然后就要去沐室,不想江念的声音从后传来。
“醉了么?”
呼延吉转过身,笑了笑:“这点酒怎能醉人。”
“朔儿呢?”
“乳母抱去偏殿了。”
江念把信折起:“大王可否缓会儿再沐身,妾身有事想问王。”
呼延吉走了过来,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,坐到江念身边。
“阿姐想问什么?”
“今日轲儿告诉我一件事情。”
“指定又在你面前告我的状。”呼延吉一脸无奈。
江念笑了笑:“非也,他告诉我一件事。”
“何事,说来听听。”呼延吉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,往嘴里送去。
“轲儿同我说的是前梁帝,李旭……”
呼延吉拿杯的手一顿,状作随意地问道:“李旭怎么了?”